坑多地自平

【峰霆】雏菊



避雷:年龄差二十,骨科


章一


阿姆斯特丹,初秋。



“Flowers——”一声稚嫩的童声打破静谧。



伊万从躺椅上起身,他知道是送花的人来了,可他从未订购过相关服务。



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原本街角的那家花店已经关门了,老板娘的尸体在一个月前被人发现在湖边的小树林里。是枪杀,身上只有一个弹孔,一击毙命。凶手还没抓住,但伊万先帮忙料理了后事。说来俩人还有些交情,毕竟在异国他乡难得有张家乡面孔。



老板娘还有个小儿子,叫威廉,今年五岁,小小一个水灵灵的人儿,三岁那年刚搬来没多久俘获了整个街巷的居民,包括伊万。威廉最喜欢做的事,就是在早晨带着一篮子还带着露水、鲜嫩娇艳的花朵敲开每一户人家,送给开门人一枝花再道一句“goede morgen”(早上好)。



只是自从一个月前他母亲被杀,伊万就没再见过他。



伊万打开门——他独自经营着一家古董店——门口挂着早年从日本带回来的天气娃娃,此时正随着徐徐微风快乐地摇摆着。初秋午后温柔无比的日光中,逆光站着一个小小身影,小小的手上抓着一束明艳艳盛放着的雏菊。



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如雏菊一般生机勃勃、干净纯粹,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伤害。他用幼嫩的嗓音高声道:“Goede morgen!”



伊万眼眶酸涩。一把抱起这个历经不幸的小人儿进了屋,轻轻拍着他的背,一下一下安抚着:“威廉,这一个月你去了哪里?”



威廉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,不明白伊万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。他学着伊万地样子轻轻拍着伊万的肩背,他本就人小,没什么力气,动作再轻些,更是如羽毛搔过般绵柔。



“伊万,不要难过。”他倒反过来安慰他来了。



“乖威廉,我不难过,你先告诉我你之前去了哪里?”



“之前妈咪将我留在老爷爷家里就走了,”威廉情绪有些低落,看起来很纠结,“老爷爷很好,乡下也很好,但威廉想妈咪,想伊万,想其他人。”



“然后你就自己跑回来了?”



“我没有,我求那个老爷爷带我回来的。但是妈咪不给我开门,我只好先来找伊万。”



伊万将威廉放在一把高凳上,蹲下身仰视着威廉,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,看起来有点蠢。威廉被他这个模样逗得咯咯直笑:“伊万好丑。”



伊万生气,作势打了威廉膝盖一下——小男孩穿着短裤,露出白嫩圆润的膝盖和小腿。威廉装模作样喊疼,张牙舞爪地要打回去,其实伊万根本没用力。



伊万一手抓住威廉作乱的双手,牢牢握在手中,贴在心口。这个动作成功把威廉逗笑——很长一段时间里,伊万一直搞不懂威廉的笑点。可是没关系,他能一直笑着就好了。



伊万等威廉慢慢安静下来。



泛着焦糖色的阳光从高高的小窗上流泻下来,溢满整个房间,伊万的眼神中流露出十二分的柔情。



“威廉喜不喜欢伊万?”



威廉搞不懂为什么伊万突然这样严肃地问这种毫无疑义的问题。他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伊万是威廉第二喜欢的人,第一喜欢妈咪!”



威廉眼睛亮亮,睫毛扑扇间搅动细小明亮的尘埃上下飞舞,鼻子挺翘,唇部线条柔和绵延,如某种粉色花朵细腻的花瓣。这模样,像极了他美丽的母亲。



伊万眼底有伤情,藏得很深很深。他做了个决定。



“那威廉想不想跟伊万生活在一起?”



威廉一愣:“和妈咪一起吗?”突然他明白了些什么,再次笑了起来,身子不安分地扭来扭去:“伊万是不是想做威廉的爸爸?”



伊万怕他摔下去,另一只手虚虚环护着他。



“那威廉呢?想不想伊万做威廉的爸爸?”他不过二十五岁,却拿出了四十岁的耐心与沉稳。他循循善诱,现在开始收网。



威廉笑个不停,笑着笑着突然凑上去亲了伊万一口。



伊万猝不及防。反应过来后又松了口气,扑上去与威廉闹作一团。闹了一会威廉累了,软趴趴靠在伊万怀里。伊万抱起威廉,走到一个柜子前,拿出一个已经生锈变形的铁盒子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些小本本和纸质文件。



伊万从中抽出一叠,放进旁边的牛皮纸袋里,拍了拍威廉脑袋:“你先睡会,我在呢,不怕。”



这话好似有魔力,又或者伊万身上的味道令威廉安心,威廉就这样趴在伊万肩上沉沉睡去。



再醒来时是在一间办公室,桌子对面是西装革履的职员,与伊万隔着一道玻璃交谈着。



威廉刚睡醒,还有些困顿,也更加粘人,双手环抱着伊万的脖子,脸埋进伊万颈窝中撒娇似的蹭了蹭。



一脸苦相的男人看了看伊万又看了看威廉,视线转了几个来回,终于低头盖了个章。



“Volgende(下一个)——”


伊万抱着威廉离开。



伊万带着威廉去外边吃了晚餐又去逛百货市场买了几件衣服才回去。



伊万睡的小阁楼里面是一张上下铺,伊万把上铺收拾起来给威廉。



等洗漱完,威廉换上新买的睡衣躺在床上时才发觉不对。



“伊万,妈咪呢?我们不住在一起吗?”



伊万亲亲他额头,语气中有无限怜意:“妈咪不跟我们一起,往后威廉都跟伊万一起。”他笨拙地想要解释,但却连扯谎都不会。



连日的不安终于在此刻得到印证。他不过五岁,从未离开妈咪这么久,此刻竟得知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咪!



威廉尚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叫妈咪永远离开了自己,他甚至不能确定妈咪是否真的不再来见自己,难以言喻的悲伤却已经涌上眼眶。



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模糊了。



伊万。天花板。床铺。墙壁。墙上的花饰。一切都模糊不堪,像腾满了水汽的毛玻璃。



渐渐,毛玻璃出现了裂纹。突然之间,毛玻璃沿着裂纹四分五裂。



他终于“哇”地一声大哭出来。



汹涌澎湃的难过如涨潮的浪一波接着一波,止也止不住,不断的从心中某处涌出来。这感情太过霸道,他甚至没感觉伊万将他揽至怀中轻声抚慰。



伊万抱着威廉轻轻摇晃,一下又一下,不知过了多久,月亮爬上屋顶,哭声渐弱渐止,威廉睡着了。



等明天他醒来,又是新的一天。


-tbc-

评论(11)
热度(97)

© 阿瑟 | Powered by LOFTER